我的第五次北京之行
作者：陈修强
当我坐在去往北京的动车上，在给父母自拍了我们三人坐在一排座位上的合影自拍照，悄悄发布到朋友圈之后，没想到点赞和评论数达到了破纪录的94条和26条，要知道我可是一个懒惰的人，很少给微信好友点赞和评论的，所以我除了惊讶外，更多的是感动与感慨。
其实带父母去北京玩，是我很久以前就有的愿望，除了北京是首都的因素外，更因为我母亲曾经也有因同乡介绍短暂去北京帮工的经历，那时还不流行“保姆”的称呼，无为小保姆则是我姐那一代人的专属名称。
而更深深刺痛我内心的一个细节，就是母亲曾经跟我说起她在天安门广场坐在纪念碑前，由于衣着土气，而被游人称作“傻子”。从那时起我就在心中立下誓言，有朝一日，一定要带母亲再去北京，不再是一个孤零零的帮工，不再被人贱视为“傻子”，也要以一个游客的身份，由你的儿子陪着，抬头挺胸地走在纪念碑前。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到南京也有近二十个年头，我上班，夫人经商做个体，置房购车，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南京无为人。
去年冬天，当我写下《第一次在无为坐高铁》的文章发表后，没想到赢得了那么多朋友的转发，其实我也明白，并不是我文章有多好，而是转发的朋友和我一样，都有一颗孝敬父母的心，只不过生活的重压，延缓了我们孝亲的脚步。
当我一次次和母亲说要带他们就在家门口坐高铁去北京时，母亲总是说：“不去，去了家里鸡没人喂，饿死了，我的宝贝孙女就没有鸡蛋吃了，也没有土鸡给你们带到南京了，菜园里的菜不浇也会干死的……”
“让姐姐回来几天帮你喂鸡总行了吧。”
“她不会养鸡，会把鸡养死。”
“她也农村长大，怎么不会养鸡呢？你说你会养鸡，你养的鸡一天能下两个蛋吗？再说你孙女住校，没多少时间吃鸡蛋。”
……
“那我晕车。”
“我给你买晕车药。”
“我走不动远路了。”
“我给你打车。”
就这样一次次艰难的磨牙，其实我知道母亲内心是想去北京的，只是她舍不得我们花钱，于是我只好使出了撒手锏：“我已请好假了，宾馆和车票我都已经订好了。”
“那就退掉。”
“不给退。”
“那就给别人去。”
“好呀，那你帮我找人去。”
“……”
当我和父母真的第一次走进无为高铁站候车室时，读过几年书的母亲好奇地看这问那，引得周围乘客投来一道道异样的目光，我脸色发红地扯了扯母亲的衣袖，却发现父母从箱底翻出的衣服依旧是那么的陈旧，母亲胸前的衣扣掉了一粒，父亲肩膀处的衣服接缝绽开了线，我的脸不禁一阵阵发烧，虽说这些年我们夫妻不断地给钱，给我们不穿的衣物，但他们就是舍不得买新衣，我也没有做到主动给他们买衣服。
回去换已经来不及，也没必要，我知道，倾箱倒柜也不会找出一件新衣的。父亲总是闲不下来，加上母亲相对粗疏，他们的衣服上都有着或深或浅的污迹……算了，反正我们是去旅游，别人也不认识我们，就不管那么多了。
虽说母亲在南京我这也呆了三年，但她总是不习惯乘坐扶梯。每次乘坐时，总是紧紧地抓住我的手。此刻，我依旧我能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地发抖，望着她佝偻的腰，枯黄的脸上如刀刻般的皱纹，心情沉重的我不再顾及周围的侧目，心里一阵发酸，也不自觉地紧紧地抓住母亲的手。
到了午餐时间，我拒绝了父母说买泡面的要求，而是选了四十五元一份的餐车盒饭，当母亲问我多少钱时，我逗她说：“你不是说你认识不少字吗，饭盒上面就有。”
于是母亲努力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她终于看清饭盒表面的价格字样时：
“啊，这么贵呀！要死了，我在家连肉都舍不得买呢？晚上可不要再吃了。”
“下午就到了。”
“这么快呀？”
“你以为是你四十年前去北京要坐一二十小时吗。”
“那时真苦，没座位，腿都快站断了，只好坐在地板上打瞌睡。后来有座了，对面座上的人见我没吃的，要给我吃的，我不要。”
“做得好。我也有类似的经历，一次我从厦门回来，也是两天两夜没吃东西。路上全喝水了，还好没感觉到太饿。”
“儿子，没想到你也吃了那么多苦，更没想到我和你爸老了，还能享你们的福，我要好好谢谢你和小朱，我的好儿媳。可惜没帮你们带孩子……”
“你不是有田要做嘛，你要怎么谢谢你的好儿媳呢？”我打趣道。
“我现在就给小朱打电话谢谢她。”
“得了，还是别打了吧，电话费还得我掏。其实也应当谢谢哥嫂，我们在外对你们照顾得少，他们在家照顾得多。”
“是的，你们是我的儿子我可以不用谢，但我要谢谢两个好儿媳。”
“哼，还不谢我，以后不带你出去玩了。”我佯装生气道。
“以后我再也不出来了，这个扶梯太吓人，生怕它会把我脚卷进去。”
没有想到的是天安门广场上全是人，毛主席纪念堂前排起了弯弯曲曲的长龙，虽然中途不断有人对望不到头的队伍失去了信心，而从中途撤出，但父母依旧坚持着随人流缓缓地移动着。有时当脚快的父亲走到她的前面不见踪影时，母亲就会紧张地搜寻父亲的身影。
“死老头子跑哪去了，要弄丢了那就不得了了。他离了我一天都活不下去。”
“相反吧，是你离了他一天没得活还差不多。没事的，这么多人排队，能走到哪去？不是在那里吗？”我用手指着几步远的地方。
“老头子，快回来。”说罢，母亲挤到父亲的身边，用手佯作生气地轻打着父亲，但在我看来，那只会父亲的衣服拍去并不存在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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