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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游画像
古代人离婚,一纸休书便可。
敦煌出土的唐代《放妻书》上写:
“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媚,巧逞窈窕之姿,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这是多好的祝愿,多美的释然。
可惜,无论多么海誓山盟的爱情,在分道扬镳时,都很不体面。
陆游生逢北宋灭亡之际,他有满腹的才华,为国鞠躬尽瘁,临死前都不忘国难。
于治国平天下,陆游做到了心力交瘁。
陆游谨遵父母之命,在坎坷的官路上摸爬滚打,虽遍体鳞伤,但从未放弃,下决心要光耀门楣。
于齐家方面,陆游做到了全力以赴。
他随时准备披盔戴甲,上阵冲锋杀敌,为君王立下“旷世之功”。
陆游虽有一身正气和胆识,但在母亲和妻子跟前,却活成一个怯懦的男人。
1
陆游出生于书香之家,南宋爱国诗人。唐琬,自幼文静灵秀,与陆游情意十分相投。
两人青梅竹马,相伴度过一段纯真的少年美好时光。随着年龄的增长,一种情愫在两人心中滋生了。
陆游与唐琬都擅长写诗,二人吟诗作对,互相唱和,宛如双宿双飞的彩蝶,眉宇间洋溢着喜乐。
两家父母都认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于是陆家以一支家传凤钗作信物,订下了这门姻事。
成年后,一夜洞房花烛,唐琬便成了陆家的媳妇。
婚后,他们沉醉于彼此,把功名利碌抛置一边,根本无暇顾及应试功课。
可是,陆游的母亲(以下简称“陆母”)不答应,她一心盼望儿子能够金榜题名,以便光耀门庭。
她多次训斥唐琬,责她应以丈夫的科举前途为重,淡薄儿女之情。
但情况始终未见显著的改善。陆母于是对儿媳心生恨意,认为唐婉是扫帚星,要把儿子的前程耽误干净。
于是陆母萌生了赶走唐婉的念头,一直隐忍。
而善解人意的唐婉为了讨好婆婆,处处谨慎在意,生怕再添一桩过错。
有一次,陆母来到郊外无量庵,请庵中尼姑为儿、媳卜算命运。
尼姑说:“唐琬与陆游八字不合,先是予以误导,终必性命难保”。
陆母听了,大惊失色,想起儿子婚后的种种表现,卜算说的太对了。
他立马返家,叫来陆游,命令他把妻子休掉。
陆游听了心如刀绞,以孝出名的他,面对态度坚决的母亲,除了暗自饮泣,别无他法。
于是陆游悄悄另筑别院安置唐琬,一有机会就前去与唐琬鸳梦重续、燕好如初。
陆母察觉后,以死相逼,陆游只好忍痛与妻彻底断绝。
在“以孝治天下”的古代,陆游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是听从父母之命。
在古代的封建婚姻观念,从来不是你情我愿的自由恋爱,而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回顾历史,古代父母利用“孝”道,活生生拆散恩爱夫妻的狠心婆婆不止一个。
汉乐府诗《孔雀东南飞》,因焦母的逼迫,刘兰芝与焦仲卿两人,一个“举身赴清池”,另一个“自挂东南枝”。
历史的悲剧惊人的相似,一样都是婆婆,一样都是为了儿子,一样都是被逼的儿子,那些被抛弃的女主,她的委屈该找谁倾述呢?
多少你侬我侬的小两口,被婆婆这个狠角色给霍霍了,可是当我们把故事掰开了、揉碎了看,我们会发现陆游也脱不了干系,他难道没有一点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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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所有被婆婆强行拆散的夫妻之间,都藏着一个软弱的丈夫。
满心欢喜,洞房花烛迎妻进门的是他;忍痛休妻,让妻子身败名裂的也是他。
陆游本可以公然违逆母命, 牢牢守护身边惊慌的妻子。
然而,面对封建礼教的逼迫,陆游选择了孝道,抛弃了爱妻。
他是一个好孝子,但却不是一个好丈夫。
面对父母之命,也有选择与封建婚姻抗争的,为了爱情他们敢于做不平凡的事,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
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就是一个例子。
司马相如与卓文君,一见钟情,两情相悦,可是他们之间的爱恋受到了父亲的强烈阻挠。
卓文君凭着自己对爱情的憧憬,以及非凡的勇气,毅然在漆黑之夜,逃出卓府,与深爱的人私奔。
当垆卖酒为生。生活艰难,但两人感情日深,两人白首偕老,安居林泉。
他们的爱情佳话至今被人津津乐道。
不同于现代,古代的女子,很容易被丈夫抛弃,沦为丧家的“弃妇”。
正如洪昇《长生殿》所说,“情双好,情双好,纵百岁犹嫌少。怎说到,怎说到,平白地分开了”。
如果把婚姻比作一场战争,女人是挡敌的排头兵,男人则是后方大将。女人牺牲了,男人只是轻微的擦伤。
最美好的爱情,本是同仇敌忾,共同应敌,互相观照、鼓励,一步步的化险为夷。
可是在现实中,总有一方倒戈,留你独自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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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陆游在母亲的督教下,重理科举课业。
他参加科举获得进士第一,被荐为魁首,但同时也遭到宰相秦桧的嫉恨,使得陆游的仕途在一开始就遭受了风雨。
礼部会试失利,陆游回到家乡,家乡风景依旧,睹物思人,心中倍感凄凉。
一次,陆游随意漫步到禹迹寺的沈园,在园林深处迎面遇见前妻唐琬。
在那一刹间,时光与目光凝固了,眼帘中饱含的不知是情、是怨、是思、是怜。
此时的唐琬,已由家人作主嫁给了赵士程,赵士程对唐琬满怀同情与谅解。
唐婉的心灵创伤正是在他的抚慰下渐渐平复的,并且打算开始新生活。
这时偶遇陆游,无疑将唐琬深藏心底的旧爱唤醒,旧日柔情、千般委屈一下子奔泄出来,柔弱的唐琬对这种感觉几乎无力承受。
而陆游,几年来虽然借苦读和诗酒强抑着对唐琬的思念,但在这一刻,那埋在内心深处的旧日情思不由得涌出。
四目相对,千般心事、万般情怀,却不知从何说起。
在好一阵恍惚之后,已为他人之妻的唐琬,留下深深的一瞥之后走远了,只留下了陆游在花丛中怔怔发呆。
陆游循着唐琬的身影追去,隐隐看见唐琬伸出玉手红袖,与赵士程浅斟慢饮。
这一似曾相识的场景,看得陆游的心都碎了。昨日情梦,今日痴怨尽绕心头,于是在粉壁上题了一阕《钗头凤》。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随后,秦桧病死。朝中重新召用陆游,陆游离开了故乡。
第二年春天,唐琬再一次来到沈园,忽然瞥见陆游的题词,想起往日情景,不由得泪流满面,感慨万千,于是和了一阕《钗头凤》。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诗文中,唐琬尽情诉说自己对陆游的无限思念,哭诉自己忧思成疾的境况。
久经心灵折磨的唐琬,经受此番精神刺激,身心再也无法承受,不久就在忧郁中去世。
只留下一阕多情的《钗头凤》,令后人为之唏嘘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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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时间从不等人,有些事情你不去做,时间将会让你永远的错过。后来,陆游闻知唐婉去世,他悲痛欲绝,心灵遭受深深的谴责,终生难以原谅自己。
沈园从此成了他对唐琬思念的承载,成了他梦魂萦绕之地,一有时间,必入园中凭吊。
在唐琬逝去40年之后,陆游再一次来到沈园。
此时的沈园,物是人非,陆游感慨万千,作《沈园》二首: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陆游原本以为重新嫁人的唐婉会幸福,没想到竟先自己而去了。
对爱情绝望至极的陆游,把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仕途上,他希望自己建功立业。
但是,南宋皇帝不思进取,陆游多次上书谏言,全都石沉大海。
仕途上的碰壁,让晚年的陆游心寒,他回顾自己的一生,脑海中总是浮现出与唐婉心心相印的爱情。
所以,他写了大量的诗词来凭吊唐婉。
79岁时的一天夜里,陆游在梦中见到了沈园,醒时又作绝句二首:
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园里更伤情。香穿客袖梅花在,绿蘸寺桥春水生。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
年至84岁时,陆游还是牵挂着沈园,再游沈园时又作《春游》一绝:
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
为怀念唐琬,追忆沈园之邂逅就留下了十多篇诗文。
这种深挚无告,凄然而又令人慕然的爱情,成为了爱情的千古绝唱。
爱人离世,景物依旧,一颗心还执着等候。
人生苦短,而爱情是苦涩生命里唯一的点缀。
老年对官场失望之极的陆游,回想起自己这一生,发现只有这段爱情是弥足珍贵的。
人老了,功名利禄已放下,唯独放不下的竟是死去的爱人。
▽
陆游写的悼念诗是否真情流露,我们不得而知,但是,他对唐婉的背叛,我们不能原谅。
唐婉本是一代才女,她的一生应该是快活的,但是陆游负了她,害了她。
当唐婉因被休而伤心落泪时,婚后陆游已经开始娶妻,过门后很快生了孩子。
当唐婉为他抑郁而终时,陆游当时却是心在朝政上。
沈园花草树木依旧,但爱人已长眠地下。
陆游老来心似秋,悲凉和悔恨交织在一起。
盛年不重来,但是如果还能来一次,想必陆游会做出别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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