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的回忆:
且说狮子楼二层靠窗的包间内,西门庆和皂吏李外传,在一众粉头的簇拥下,正铆劲儿喝花酒呢。就酒量而言,西门庆完胜李外传三筹,而此时的李外传,早就被西门庆灌得舌头大、眼睛红,话都说不利索了。西门庆道:“李皂隶,难得今日你我二人喝得尽兴,咱们不妨玩个猜枚,谁要是输了,谁就得脱一件衣服,脱光为止!”李外传道:“好好好,小人还从没这么玩过,还是大官人会玩!”遂同西门庆划起拳来。李外传已经喝得五迷三道了,西门庆还是较为清醒的,五个回合下来,西门庆只脱了一件外套,而李外传只剩一件裤头了。西门庆道:“我说李皂隶,咱们还接着玩吗?”李皂隶红着脸道:“大官人,饶了小人吧,小人要是再脱,贼囚根子就该露出来了!”一句话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新的开始:
西门庆道:“来,咱每玩个身份互换,你穿我这件,我穿你那件。”李外传听了,忙道:“哎哟,使不得大官人!小人这身衣服又脏又破,哪能给大官人您穿呢!”西门庆一撇嘴,道:“教你穿你就穿,怎么那么多废话,快拿去!”说罢,将自家外套甩给了李外传。李外传接过外套,好生摩挲了一阵,道:“真不愧是西门大官人的衣服,摸着就像那小娘子的嫩肉一般。大官人,那我可不客气啦!”说罢,李外传穿上了西门庆的外套。由于二人身型相差不多,李外传的那件衣服,西门庆穿上了也很合身。西门庆道:“大官人,方才小人喝得急了,想上趟厕所,大官人先代我跟这帮小娘子好好玩着。”说罢,转身便下了楼。李外传冲着西门庆的背影,大声道:“皂吏放心,我西门庆干不出暴殄天物的事儿!”命中注定这位李皂隶命将要成为西门庆的替死鬼,西门庆穿着李皂隶的衣裳前脚刚走,充满杀气的武松便到了狮子楼下。因武松从未见过西门庆,故而在武松上楼、西门庆下楼、二人擦肩而过之时,武松也没能察觉那便是西门庆,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部聚焦在二层。他听到楼上有人说道:“来来来,都叫我西门大官人,谁叫得最好听,大官人我就亲谁的小嘴儿!”便更加确定西门庆就在楼上,遂倏地抽出腰刀,到了二层,见那说话之人穿着绣花锦袍,背对着自己,正和一众粉头忙得不可开交,遂从其身后一刀捅将过去,大喝一声:“西门庆,受死吧!”腰刀自那人后胸鱼贯而入,只听得那人“噗”地吐了一口鲜血,徐徐回过头来,武松定睛一看,登时傻了眼——“李皂隶,怎会是你?!”玩脱了的李外传,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武松误杀。武松的举动也引起了二层其他客人不小的骚动,更有甚者大叫“杀人了”。武松见状,猛地扯出腰刀,李外传顺势倒下,肚肠流了一地。武松欲离开狮子楼,可下楼的通道均被仓皇逃命的客人堵死,还发生了踩踏事故,遂欲从窗户逃脱,却忽觉窗外灯火通明——两个骑马的捕头,带着一群举着火把的官兵,将狮子楼围得水泄不通。只听其中一捕头道:“你们几个进去搜,其他人守在这里,切莫让杀人犯武松逃了!”武松认出,两位捕头均是自己的同僚,开腔的那位姓张,排行老七,人称“铁顶”张七;另一位姓尤,排行老四,人称“花刺猬”尤四狗。武松暗自思量道:“这帮人为何来得如此迅速,我甫一伤人,他们便到了,这其中必有隐情。那张七素与我有隙,尤四狗和张七又是结拜的兄弟,想必此番大仇未报,我便要身陷囹圄了。”遂朝向窗外高声道:“张、尤二位捕头,武松在此,莫要伤及无辜百姓。”张七朝着武松一拱手,道:“武都头,昔日你打死景阳冈的老虎,是为我阳谷县百姓造福。而今你杀害衙门的皂吏,却有何话说?”武松道:“我与李皂隶素无冤仇,今日来此,是为了寻那西门庆报杀兄之仇,不想错杀了别人。”尤四狗道:“武松,如今李皂隶已死,任你红口白牙,都是死无对证。来人,将杀人犯武松绑了,若是拒捕,就地处决!”武松道:“武松一人做事一人当,拒捕的不是好汉,捕头请放宽心!”话音方落,但见几名土兵操着粗麻绳,将武松五花大绑,整个过程下来,武松没有丝毫的反抗。待众土兵将武松押下狮子楼,武松对二捕头道:“二位捕头可否念在同僚的情分上,允我先回家一趟,我有几句话要叮嘱嫂嫂。”张七狡黠一笑,问尤四狗道:“兄弟,你说他这个人情,我们卖是不卖?”尤四狗道:“今日卖给他,明日他死了,谁来还这人情?直接压回衙门,打入死牢,等候知县相公发落!”武松心里一下子全明白了,合着自己的嫂嫂与奸夫和县衙合谋,摆了自己一道,来了个“请君入瓮”,然后“瓮中捉鳖”。眼下人赃俱获,武松纵是浑身上下都是嘴,跳进黄河游几圈,也彻底掰不清、洗不净了。次日一大早,衙门升厅,武松被张七和尤四狗押在厅前,一脸茫然无措,显然住死囚牢的滋味并不好受。知县李达天正了正衣冠,瞥了瞥厅下被捆成肉粽子一般的武松,谑道:“武松啊武松,你说你和李皂隶什么仇、什么怨,非要杀之而后快?是,李外传这张臭嘴,天天扯老婆舌,本县也烦得慌,可他也罪不至死嘛。”武松听了,眉头微皱,沉默不语。李达天复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自古的规矩。念你昔日景阳冈打虎,为民除害,替本县办了好些事情,一干百姓又求我饶你一命,本县向来察纳忠言,视百姓为父母,父母的话我怎敢不听?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待我拟一道申解公文,将犯人武松解至东平府,听候知府大人发落。”就这样,武松在谁都来不及见、也不允许见的情况下,就被钉上了二十斤重的团头铁枷,被公人押送到了东平府。解决了武松这个心腹大患,西门庆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亲自去寻乔郓哥父子。不过,这次不但没有像上次一样,找应伯爵、谢希大这帮狐朋狗友上门闹事,反而客气地给了郓哥父子一百两银子,还有两千贯零钱,请其父子搬离阳谷县,走得越远越好,此生不得再涉足阳谷县半步。当然,这个主意并非西门庆的原创,而是其热结十兄弟中的花子虚和云理守为他出的主意,为的是让西门庆免于再度惹上人命官司。西门庆也非常同意花云二人的建议,纵然自己是李达天的护官符,也不应整日明目张胆地为非作歹,给知县大人找麻烦。东平府时任知府姓陈,单名一个麟字,字文昭,以字行,是位有口皆碑的父母官,从不屑与西门庆这类人同流合污,可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市井百姓为其编了一句顺口溜,颂其“慷慨文章欺李杜,贤良德政胜龚黄”。知府一级相当于今天我国地级市的市长兼市委书记一级,故而对整个东平府而言,无论是政治、经济还是民生领域,有一位体恤百姓的知府都弥足重要。陈文昭手下有一位通判,姓程名万里,人称程通判。此人一向阴险诡谲,笑里藏刀,心狠手辣,与陈文昭的为官行事风格大相径庭,陈文昭亦对其心存芥蒂,怎奈通判对知府有监督的职权,相当于如今监事会对董事会的职权,且程万里根基较深,不易轻动,故而陈文昭一向表面与其一团和气,却鲜少在政务及断案方面听从程万里的建议。程万里育有一女,闺名婉儿,字丽芝,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心思缜密,颇具才气。时任东平府提辖的,是前文提到的“一直撞”董平。董平在陈文昭上任后,从都头擢为提辖,对陈文昭忠心不二,更是迷恋程婉儿的花容月貌,不能自已,曾多次向程万里提亲,因程万里嫌弃其穷人家出身而屡遭拒绝。
下回剧透:
这里按下董平与程婉儿的花前月下不提,单说阳谷县公人押解武松到了东平府衙,陈文昭素闻打虎武松之侠义英名,在了解到案件的因果后,自觉其中蹊跷与巧合颇多,许多证词不能自圆其说,遂欲以“过失杀人”轻判武松。程万里在武松自阳谷县出发的第二日,便收到了西门庆寄来的一封密信,请程万里从中作梗,重判武松,并赠予巨额回报。原来,西门庆素知陈文昭为人,晓其不慕荣利,瞧不上自己这样的纨绔子弟,便只得退而求其次,寻求程通判的帮助。程通判见钱眼开,痛快答应了西门庆的请求,并邀送信的小厮玳安留宿一晚。就这样,在程万里威逼利诱的糖衣炮弹之下,陈文昭迫于各方压力,只得违心改了卷宗,申去省院详审议罪。省院不日下达判决书:脊杖四十,刺配二千里外。陈文昭遂着人取了一面只七斤半重的铁叶团头护身枷钉,在武松的面颊上刺了两行金印,发配至孟州牢城,从山东一杆子捅到了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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