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上之才，用上之法，得上之道
●作者/克雷 D.泰勒 上尉
●译者/XJ
●校对/卫青
●取材/The US Army in Operation ALFAJR

2006年4月20日
马特·马修斯：我是作战研究所的历史研究人员马特马修斯。今天是2006年4月20日，星期三，我正在采访克雷·泰勒上尉，在“幻影狂怒”行动期间，他是第7骑兵团2营的火力支援官。上尉，能给我们讲讲吗——您在哪里出生？在哪里上学？怎么得到任命的？
克雷·泰勒：好的，先生。我于1978年2月6日出生在佐治亚州梅肯。出生后不久，我父亲就带我搬到了北卡莱罗纳州富兰克林，在中西部的山区。长大后，我在富兰克林高中上学。我是个全能的运动员，擅长足球，摔跤和赛道跑。高中毕业后，我考取了西点军校。1996年至2000年在西点就读。2000年5月毕业后分配到野战炮兵部队，之后到俄克拉荷马州希尔堡受训，学习完军官基础课程后，又去游骑兵学校学习，最后在德克萨斯州胡德堡的第3旅第82野战炮兵团2营得到任命。
马特·马修斯：那你能谈谈伊拉克之行吗？还有你是怎么与第7骑兵团2营“链接”起来的？
克雷·泰勒：没问题，先生。部队刚部署到伊拉克时，我是82炮兵团2营的营情报官，而第7骑兵团2营的火力支援军官即将上任。所以在2004年9月，我前往塔吉——第39加强旅第7骑兵团2营的驻地。我接替了他的工作，他到82炮兵团2营炮兵连任职。事情就是这样。
马特·马修斯：当你首次得知自己要担任这项即将展开的任务，还要与陆战队沟通协调时，有没有为此预先做些计划？
克雷·泰勒：之前，我听说过第7骑兵团2营在纳杰夫的行动，也知道这就是我要去的地方。作为情报官，我清楚费卢杰的局势很糟糕，有人说可能要打仗。事实上，我到第7骑兵团2营后的确有传言说是因为我们之前与陆战队合作过，所以一旦有行动我们一定会被拉上。这时，伊拉克正在进行总统选举，没有人能确定这对我们的行动有没有影响：是在选举之前还是在选举之后去？还是怎么样都行？我们没有得到与陆战队进行联系的授权，但是，如果与他们协作，他们就会给我们提供信息以助于我们进入状态。他们那边和我们一样流言四起，说如果他们这么做，我们营就会和其他陆军营一起配属给他们。这类言论一直流传到我们正式遂行任务一周前。
马特·马修斯：你还记得第一次与陆战队员会面，并开始真正深入计划这件事的细节吗？
克雷·泰勒：老实说，与陆战队员共事之前，我对他们很有成见。我认为陆战队队员不一定是最聪明的，陆军官兵往往比他们更好、更聪明。然而，我发现陆战队员非常聪明，有很多常识。我非常欣赏他们的运作模式，几乎甚于陆军。与陆军之外的军人共事的确令人振奋，我对他们肃然起敬。从那以后，我就把自己当作一名陆战队队员。他们接纳我们，视我们为兄弟。我真的很喜欢和他们共事。他们是极其优秀的战士。
马特·马修斯：太棒了。我们从11月8日开始说吧。那一天，陆战队打开了火车站西侧的突破口。你们做了什么？你还记得什么？就从那里开始吧，一直说到你们攻占乔兰区。
克雷·泰勒：好的。实际上，我可以从几天前开始说起，因为—
马特·马修斯：当然，请。
克雷·泰勒：实际上，我们之前搞过武装侦察。具体日子不记得了，大概几天前吧，就在火车站打开的那个突破口的北边。我只是想弄明白突破和进入这座城市将会有多艰难。我随一个连的兵力进入，同行的还有我的一名火力支援员以及空军联络官。我们只是在即将被突破的城市一角的火车站与敌人零星交火。我呼唤间瞄火力对那些位于我们预计突破位置前的疑似雷区进行打击。我尝试以火力摧毁这片雷区，这样一来，工兵就不必再处理这些东西了。
马特·马修斯：是哪个单位完成这个任务？用的是什么弹药？
克雷·泰勒：是迈克的第414炮兵连，常规配备155毫米口径高爆榴弹。炮兵是火力支援的一部分。当然，坦克和“布莱德利／布莱德雷”步战车也参与了零星交火。之后他们就撤出了战斗。看起来这地方是个不错的突破口。突破之前，无人机获取了所有计划内目标的情报，而情报搜集工作则是从几个月前就开始了。在我们的交战规则内，我们要尽可能打击更多目标，扫清前面的四条道路。一旦我们突破并进入前几个街区，就不会被拒之城外，也就能站稳脚跟。大多突破口都在团战斗队的控制下，战斗队所属无人机和陆战队其他部队则配属在城市外侧。我们超越他们，穿过突破口后即可进入城市。他们在扫清了前几个街区的敌情后，控制着多个要点。
马特·马修斯：你们用120毫米口径的迫击炮了吗？
克雷·泰勒：用了。陆战队也常用我们的迫击炮。陆战队和陆军的全部火力都在同一个网络中工作。陆战队只有60迫和81迫。当第7炮兵团2营不用120迫时，就交由陆战队使用。两个周的弹药消耗量是1000发。。
马特·马修斯：陆战队使用120迫时，是由陆战队火力支援官负责呼唤火力吗？
克雷·泰勒：是的。
马特·马修斯：然后你就把自己的权限交付交给他们了？。
克雷·泰勒：只是交给他们。
马特·马修斯：那太棒了；其中肯定有一些合作。
克雷·泰勒：是的，先生。实话实说，他们其中一人走过来便问，“嘿，我们可以使用你们的120吗，我们遇到点麻烦”，这样的情况是常见的。然后我们会说：“当然可以，去拿吧”。他们有自己的频道，因此他们直接给迫击炮发送指令。结果非常、非常好。
马特·马修斯：那你们使用的155炮兵连在哪里呢？
克雷·泰勒：他们在费卢杰兵营，离我们大概20公里吧。
马特·马修斯：请跟我讲讲，你们夺取约兰区的战斗。
克雷·泰勒：当然，该区所有的建筑都被编上号了。所有地图都是一样的，因此，当你同飞行员、地面部队沟通时，每个人看到的图像都是相同的；每个人都确切知道你在说什么。很长时间都没出现过意外。每个人都在使用相同的调整线，因为我们是第一个进入的，我们能够协调控制开火线。我们在前沿设置两条开火线。只要他们参战，我便使用无人机对他们前面约两公里区域进行侦察，寻找纵深目标，使用155毫米榴弹炮，与空中联络官（联络），打击那里的目标。因为城市的原因，连火力支援官实际上是随伴机动部队作战的，要是你运气好，他们是很难发现1000到1500米之外的东西。因此很多时候，他们会尽可能首先使用155。如果距离太近或者首先使用155不方便的话，他们就会直接使用迫击炮，直接向它们发送指令——我们大概在70米范围内使用迫击炮打击装甲部队。
马特·马修斯：所以说你正在做一些危险的事情—
克雷·泰勒：的确是，尤其是在使用120的时候。使用155时，我想我们与敌人最近的距离大约在600到700米。好多次，连火力支援官看到了一些目标，这对120来说有点难度，或者他想先使用155毫米火炮，那么他们会稍微往后退一点。如果我们有无人机，我将会用它观察目标，然后自己使用155实施打击，然后从连火力支援官那里得到评估。在齐射结束之后，我们便会撤回来看看战斗毁伤效果怎么样。如果我们需要再次打击，就拉回去；如果情况良好，他们便会向前推进。这就是他们作战方式，即通过迫击炮和155毫米口径火炮的组合运用，系统性地向前推进并覆盖纵深目标。
马特马修斯：现在你们使用的无人机，是自己的“大乌鸦”无人机还是海军陆战队的无人机？
克雷泰勒：是海军陆战队的无人机，我想就是陆军所说的“影子”无人机。这是一种中级无人机；它不是“捕食者”这种搭载“地狱火”导弹和其它导弹的无人机。海军陆战队给我们这款装备，让我们在火车站北部的集结区域获取反馈。实际上我们可以坐在战术作战中心负责监视。
马特马修斯：所以说是战术作战中心实际看到了，然后转达给你们吗？实际情况是怎样的呢？
克雷泰勒：实际上是我自己在屏幕上看的。
马特马修斯：你能从监控画面上看到战术作战中心的位置吗？
克雷泰勒：是的，先生。我们在火车站北部，离城市很远；但是通过无人机的反馈，我可以看到一切。事实证明这是一个进行侦察和呼叫火力的有效方式。
马特马修斯：你大部分时间都在战术作战中心吗？或者说，有没有必须进入城市的时候？
克雷泰勒：我在一个重要的场合进入了城市。战事平息下来之后，我们将横贯穿城市道路路向南边推进。我们称之为主要补给线移动。这是一条四车道高速公路。一旦我们的人越过这条线，空军联络官和我就进入北面，对我们过去几天至一周时间所做的工作进行评估。战时，我所有火力支援军官都在城市里。主要的火力支援人员就在火车站的北侧；而这其中的大部分原因是在城市里很难观察（情况）。有了无人机，使得我们执行任务和从外边调用支援比以往任何时候可能性都大。从城外我们就可以给予他们更好的支援。
马特马修斯：区域战斗队指挥官，迈克尔舒普上校，钟爱120毫米迫击炮。他认为这是继切片面包之后最伟大的东西。
克雷泰勒：我觉得它们太神奇了。他们操作相当快捷，你可以带着他们非常靠近（敌人）。这是神奇的武器，并且为我们工作的很好。我很高兴能够帮助到海军陆战队员并让他们使用这些武器。
马特马修斯：行动开始之前，区域战斗队有没有制定任何关于哪里不能使用，哪里能使用的交战规则呢？
克雷泰勒：好的，先生。交战规则始终是非常严格的，这是这次行动中出现的情况。有规则是一件好事情，但也束缚着我们。常规战争中，很多时候，你认为你只要观察到了目标，获得了情报，你就可以开火了。其实，在没有正面确认身份时，我们不能射击任何目标。这使得很多我们计划中的目标不再是（我们需要）的目标。
马特马修斯：这是怎么回事呢？如果你发现了什么，你是否必须面见特遣队指挥官，然后他再去找谁吗？
克雷泰勒：我的特遣部队指挥官基本所有时间都在城市里。我有一名军队律师，隶属于我营，在整个行动过程中，他一直同我和空中联络官待在一起。任何时候我们对行动产生疑惑，律师都会现场确认，“是的，这在交战规则范围内，你们可以做”，或者，“你们可能需要等待，在执行之前看看事态是怎么发展的。”所以，我们让律师观看相同的无人机反馈信息，收听相同的无线电频道。实际上，他以前是一名野战炮兵部队的军官。
马特马修斯：噢，那真是太好了。
克雷泰勒：他确切知道发生了事情；明白事态是怎么发展的。对我们而言是一个巨大的帮助，因为我们从来没有担心我们是否做错了什么。
马特马修斯：看起来，这同城市东部的情况完全不一样，那里存在着关于使用燃烧弹的争议。
克雷泰勒：没错。
马特马修斯：你们的指挥机构告诉过你们禁止使用燃烧弹吗？
克雷泰勒：从来没提过。我从来没觉得，或者真的是别人觉得，我们需要使用任何不同的东西。我们从没遇到过任何想要使用其他东西的情况，所以我们从来没有处理过这个问题。我很有信心，即便情况如此，结果一定会很好；这都将会被合理使用。
马特马修斯：有没有什么东西在你的脑海里浮现，你想让士兵们知道的重大教训?这次行动中有什么效果很好或不好的吗?
克雷泰勒：我不知道海军陆战队的情况，但是我们是一支数字化部队，尽管我们没有运用。我们仍然使用语音。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我个人比较喜欢那样做。在我这边，我们使用语音；我的连火力支援军官使用语音。我认为，在这种环境下，他们（海军陆战队）没有时间发送数字信息。他们可以一边对着麦克风说话，一边继续做他们正在做的事情，然后把信息反馈给我们。所以我们没有使用数字化（方式），我不知道这是坏事还是好事。
马特马修斯：当你间或把120交给陆战队使用时，你有没有告诉他们这些事情吗？
克雷泰勒：有啊。
马特马修斯：好吧，所以120并非数字化装备？
克雷泰勒：不，不是，这是最直接的说法。每件事我们都有自己的说法。就像我所说的，我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但是我们就是这样做的，而且效果很好。即便有很多不同类型的人，一样可以工作，但是这是由其他人决定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我想我从野战炮兵那里学到的最重要的经验之一，就是火力支援应该立足于无人机的使用。无人机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它们是空中的观察者，完全可以改变整个战场的态势。最初，我对这种呼叫火力的方式存在疑虑，因为我之前从来没听说过。我们先使用无人机进行巡航侦察，然后地面部队呼叫火力。我最终执行的任务比我想象中的多。我认为我就是传统意义上灭火的人并对连火力支援军官所做的事情进行监督。我从来没想过我会亲自参加这样的战斗。但是，我和我的空中联络官召集了更多的任务，召集了比我想象中更多的飞行员到达目标——正是我们所拥有的技术使这一切成为可能。这真的帮助了连火力支援军官，他们只能集中注意力，看到前面一两个街区。我认为，如果我们没有这种装备，我们投入战斗的人员——野战炮兵、火力支援和空中支援部队——可能会受到更多的限制。
马特马修斯：据我了解，在战斗中的某个时候，你们实际上打光了所有弹药。是不是每个人对打这么多炮弹都感到很惊讶？
克雷泰勒：是的，相当惊讶。迫击炮排排长，在我们完成射击之后，他们数了数炮弹数，他说：“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我从未打过这么多炮弹。”他在最近一两个星期里发射的炮弹比他以前打过的炮弹还要多。来自陆军背景的近距离空中支援很容易实施。近距离空中支援不像海军陆战队那样集成到火力支援中。但是按照他们设定的方式，这非常容易。 
马特马修斯：那陆军航空兵呢，你们有没有呼叫他们呢？
克雷泰勒：我们做了，但是他们则是与陆战队的固定翼飞机和“眼镜蛇”直升机组合。他们的方式是在城市周围设置不同的机场，当你需要空中支援时，他们会从其中一个机场飞过来，然后插进你的通话频道——我们在聊天的时候做这些事情。在远程通信终端上同空勤人员聊天，我会说，“嘿，伙计们，我需要空中支援”。然后，你还没意识到，“好的，正在向你靠近的，那就是你所要的空中支援。”你还没意识到，他们就从某个地方飞来到达你的目标。你永远不用等待他们，因为飞机排列得很好，你只需要引导他们到达目标，进行侦察，做你需要他们做的事情。很多时候，你也可以从他们看到的东西中得到反馈。
马特马修斯：这次行动还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吗?有什么你认为可能进行不顺利的吗?近期有什么问题需要解决吗?
克雷泰勒：我特别想到，对于这些信息，我们最开始有两个呼叫火力的网络。一个用于营火力支援军官向区域战斗队汇报，另外一个是用于连火力支援军官呼叫火力。他们应该监视火力呼叫并且通过另外一个网络上报区域战斗队审批。最终导致的就是所有人在同一个网络上做所有的事情。有时候会很堵塞；太多人试图在同一个时间做不同的事情。有时候你不得不下决定，“好吧，我马上要使用我的迫击炮，当我有机会进入网络，我会做自己的事情。”因为交战规则，火力覆盖有时候可能需要很长时间。那是因为交战规则过于严格；就是这个样子。很多时候，你可以用其他方法。
马特马修斯：那么战争结束的时候，有没有什么能证明你们实际击杀了多少外国武装和叛乱分子呢？
克雷泰勒：数据到处都是，并不是专指火力支援和直接射击。但我想到我们撤出来的时候，敌人伤亡人数可能达到1500人。老实说，我认为没有太多人会专注于统计人数。如果因为我们做的工作，海军陆战队能够做他们需要做的事情，对我们来说就足够了。
马特马修斯：好的，感谢您对此的所有帮助。非常感谢你。